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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n honorable combat（下）

距离比武大会举行还有一周，骑士、侍从和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已经陆续从七国各地蜂拥而来，令整座城市平日热闹了好几倍；街边无论是叫卖馅饼和啤酒的小贩、吆喝贩售工艺品和香料的商铺学徒还是身上裹着尽可能少的衣料的卖笑女郎都忙得不可开交。要是往常，年轻的坦格利安王子一定愿意下马享受一下难得的节日气氛；可今天他只是在马背上不耐地扭了扭：他不想错过他安排的这场比武，现在他的驯马“焦糖”的步速说不定还不比普遍人徒步快；同行的法林家两兄弟波佛和邦伯甚至还落在他的后面。

他本打算早上一接到报信就出发，但欧瑞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他正和自己的姐姐一起吃早餐。迪丝把这个穿着学徒袍子的怯生生的小家伙好好地盘问了一番：她想知道鸦舍有没有收到新的信件、埃雷博堡有没有接待新的贵族访客。得到了两个否定的回答之后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你在等什么人还是什么消息吗？”索林问。

迪丝摇摇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再等一天或者两天，好吗？我会和你说明一切的。”

索林绕过餐桌走到他的姐姐身边，俯身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你知道我只是关心你。”

迪丝有点微微脸红；他们姐弟已经很久没这么亲密过了。不过她显得稍微开心一点了。“当然。现在到你的比武场去吧，别伤到自己。”

“我？”索林故意做出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姐姐，有空的时候你应该来看看我比武。我保证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后刚刚起床的弗瑞林又在走廊里截住了他；小王子仰着头问道，“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参加比武吗？”

“现在还不行，要等到你的第五个命名日。”

“哦，真遗憾。那么今天下午你可以带我去花园吗？”弗瑞林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他的第二个要求。索林这才意识到也许他四岁的弟弟要比他想象的狡猾得多：第一个问题只是个幌子。

“我从瑟兰督伊的花儿那里得到了一些种子，也许你可以让我们的园丁把它们种起来。”小王子补充说。

“嘿，关于那个瑟兰督伊……迪丝和他经常在一起吗？”

小王子摇摇头，“他喜欢比武场和花园。迪丝也喜欢去花园，但是她不喜欢种花。”

“种花？瑟兰督伊？”索林觉得难以相信。他所能想到的瑟兰督伊和“园丁”这个词的联系只有早先的河湾地之王园丁家族。据说提瑞尔家的血脉和河湾地大多数贵族一样可以上溯到这一家族，他们的第一位国王“青手”庭葛头戴葡萄藤和鲜花做成的王冠，无论在哪里、播种什么都会获得丰收。不过欧音师傅也说过，这些先民传说多半可信度不高。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穿着光鲜的金发小子蹲在花园里挥舞小花铲、剪刀和喷壶的形象，几乎要笑出声来。

“嗯，他种的花儿很漂亮，像小铃铛一样。”

“……好，下午晚一点的时候我会带你去花园的。”他向弟弟保证。到时他要再好好盘问一下这个小家伙，看看他都知道些什么。

总之他在出门前耽搁了好一会儿，好在当他带着法林兄弟赶到巨龙门的军营时，瑟兰督伊和比佛.拜奇正站在场内，比武尚未开始。

索林微微翘了翘嘴角，他就知道诺瑞准有这个本事把人带来；他在被他的异母兄长从跳蚤窝捞出来清洗干净带进埃雷博堡之前早就学会了如何取信于人：三句真话里最多掺一句假话。都城守备队会采用比武选拔的方式提拔军官是真的；小比武会可以下注赌输赢也是真的；但选拔并不是今天，只有这是一句谎话。当然，在场边接受下注的比赛主持也是他们的人，是诺瑞的一个穿金袍子的朋友。

诺瑞正双手抱胸站在场边比赛主持的小桌前，看到索林一行过来，对他们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来得正好，要下注吗，王子殿下？”

索林排出五枚银币，“当然，押在比佛爵士身上。”

比佛是个大块头，在穿戴盔甲之后更是如此。脸上茂密的胡子让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大。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被他凶恶的面相吓住，以为他是个饱经战阵的老兵；其实他才刚过第十九个命名日，比他法林家的表兄弟波佛和邦伯大不了几岁。

但除掉年龄和个头带来的优势不论，他的的确确是在埃雷博堡这帮公子哥儿里面最能打的，也是唯一一个已经获封骑士的。这也是索林安排他来挑战瑟兰督伊的原因：他只是想看看迪丝看中的人究竟实力如何；年轻的提瑞尔现在还是个侍从，而比佛作为一个新晋骑士名望不错，败在他手下说出去也不算太失脸面。

比佛一开始的进攻相当勇猛，而瑟兰督伊一直在左躲右闪，偶尔招架一下也是一触即分：看来他很清楚，硬接这种攻击多半会吃大亏。不过双方用的都只是没开刃的钝剑，索林也和比佛对战过，知道他手下有分寸，不会造成比青肿更重的伤害。

二三十个回合之后重甲战士的冲锋和挥砍明显变慢了；而瑟兰督伊仍然步伐轻捷，并且开始在闪避的同时绕到比佛的侧面和背后，抓紧一切机会击打比佛的手肘和膝盖。即便有铠甲保护，关节仍是人身上的弱点，能够承受的攻击有其限度。索林逐渐开始觉得这个提瑞尔家的小子比他想象的要有本事得多。

太阳慢慢移动到天空中央，炎热的空气令站在场地外的索林都开始流汗，他想象着现在身着重甲的比佛是什么感觉：观战者几乎都能透过面甲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他仍未放弃攻击，而剑刃敲击在他盔甲上的响声仿佛连绵不绝，直到大家都听到一声闷响——瑟兰督伊用左手上那面小木盾狠狠地打在比佛的头盔侧面，把头盔打得飞了出去。比佛单膝跪倒在地，晃了晃头，有点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还要继续吗？”瑟兰督伊上前两步，向他伸出了手。

“不了，我认输。”比佛扔掉手中的钝剑，抓住伸来的右手借力站了起来，“我喜欢你战斗的方式。如果这是场测试的话，你绝对通过了。”

“彼此彼此。这是场好比斗。”金发少年也笑起来。

大个子摘下龙虾手甲，用力拍拍对手的肩膀，转身走向场外；周围正传来掌声和喝彩声。结果虽然有些意外，却令人满意；索林几乎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提瑞尔了：为他的战斗技巧，也因为他尊重对手。

“等等！谁说这场测试结束了？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所有人都看向这个突然冲进场内的红发少年，他穿着金袍子的制式皮甲和链甲，脸上还有几点雀斑。“好哇，这就是你们这些人惯用的伎俩，还说什么队长会公平选拔！为什么没有人预先通知选拔会是今天？”他大声叫道，脸色气得通红，“我要求挑战你！”

索林皱起了眉头；这是个出人意料的发展，他十分确定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这人好像把咱们的小把戏当真了。”诺瑞走到索林身边小声说道，“要阻止他吗？”

“我接受你的挑战，请问阁下大名？”

“陶利安。”

“你的家族名？”

“我如果有一个家族名的话，就不会故意被选拔会拒之门外了！”红发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绝望。

“无意冒犯。你的对手是提瑞尔家的瑟兰督伊。我并不打算参加——”

连续几声金属剑刃相击的脆响传来，叫做陶利安的少年在瑟兰督伊说完之前就发动了攻击。

“为了公平起见，你我之一也许该换把剑？”瑟兰督伊在格挡的空隙间叫道。陶利安用的是金袍子的制式佩剑，开了刃的真家伙。

红发少年挥出一剑，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公平？这号称公平的选拔会又什么时候公平过了？”

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控制。索林看向比佛和波佛；他们也正看向他。

“噌”的一响后，传来一阵惊讶的喧哗声：瑟兰督伊手中的钝剑从中间断裂，大半个剑身飞出去落在沙地上。断剑没能挡下的一击在他持剑的手臂上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他痛呼一声，手里的断剑也掉在地上。

“住手！”索林叫道，“法林，拜奇，让他住手！”

好几个人同时向场地里冲过去，场面一片混乱。陶利安好像也没有料到自己真的能伤到对手，有点发愣；就在这时，瑟兰督伊跨上一步，左手的盾牌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他被打翻在地，然后又被波佛和比佛一同按住了。

“把他带走！”索林命令道，“他该受点教训！”

“凭什么？我犯了什么罪过？”红发少年在地上挣扎着，鼻血抹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凭什么？就凭你用不公平的手段伤到了我的朋友！”

“等一下，殿下，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他。”瑟兰督伊举起左手示意。鲜血正顺着他的右手流下来。

“陶利安，你认输吗？就算占了武器的便宜？”他低下头问道。

“我……我认输。”

 “那么，殿下，让他走吧。这是在训练场上，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挑战。再说他也不该为折断的剑负责。他还算是个说得过去的战士。”

索林摆了摆手，仍然觉得怒气冲冲，心烦意乱。